四川在线记者 吴晓铃 视频 陈馨一 陈雨萱

伴随着三星堆新发现的6座祭祀坑进入文物清理、保护和修复阶段，越来越多的残断文物经过跨坑拼对实现“合体”。6月10日，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再次公布了两件青铜器物跨坑拼对成功的消息。这两件文物分别是铜罍座倒立鸟足顶尊神像和铜兽驮跪坐人顶尊铜像，器物组成分别来自二号坑、三号坑以及八号坑。两件铜器均由相对独立的几个部分二次铸接而成，体量巨大，造型独特复杂，展示了三星堆先民高超的青铜铸造技术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

铜罍座倒立鸟足顶尊神像继续“长高”

2022年6月，三星堆8号坑出土的铜顶尊撑罍曲身人像与此前2号坑出土的铜鸟足人像拼对成功，实现了跨坑文物的合体。拼对成功的文物，曲身鸟足神像纵目突出、露出獠牙，身穿对襟衣裳和束口短裙，以双手为支撑倒立在青铜罍之上，头顶一件铜尊。原以为这样的造型已经足够惊艳。然而它并非器物本身的原貌。

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介绍，在去年将两件器物合体以后，考古人员和文物保护及修复人员就发现铜尊上似乎还有拼接的痕迹。果然，经过相关人员“火眼金睛”的扫描，再辅以三维扫描技术和3D模型等技术手段，他们最终在合体的鸟足曲身顶尊神像基础上，继续找到了2021年三号坑出土的爬龙铜器盖、2022年八号坑的铜持龙立人像、铜杖形器等部件，合体为现在通高2.53米的铜罍座倒立鸟足顶尊神像。

拼对后的神像散发出三星堆青铜器最常见的神秘、肃穆的气息。

这显然是一尊造型别致而复杂的组合铜器。器物由铜容器、神像和人像等构成。青铜座圆罍之上，曲身鸟足神像威风凛凛，他的身体反向卷曲向上，双足化为鸟爪形，紧紧抓握着一只倒置的鹰首。神像头顶的铜尊上有器盖，这件是来自三号坑的喇叭形爬龙器盖。当初，这件装饰着华丽纹饰的器物出土时，便有专家怀疑可能是某件器物的盖子，果然时隔一年多，它和八号坑的觚形尊完美合在了一起。值得一提的是，器盖设计十分精美，伞状花钮的尊盖上有垂龙伏卧。

器盖之上，还站立了一位头戴高冠、耳插獐牙、身着礼服、脚穿垂首靴的辫发人，他双手持握一条杖头弯曲朝下的龙首杖，恍如1986年2号坑出土的青铜大立人像的微缩版。

铜兽驮跪坐人顶尊铜像有了“高清版”

新发布的铜兽驮跪坐人顶尊铜像，去年年底时曾经电脑拼对后首次曝光过合体照，它分别由出自二号坑的铜尊口沿、出自三号坑的铜顶尊跪坐人像和出自八号坑的铜神兽组合而成。时隔5个多月，考古人员对这件器物有了更多认识。

经初步测量，这件器物通高1.589米，下部是八号坑那件已多次曝光的青铜神兽。经过文物清理，可见神兽头部硕大扁长，长着“臣”字形大眼。肘部有类似犀牛的披甲褶皱，每足有四个花瓣状脚趾。尾巴蓬松，四肢壮硕，昂首站立。

在神兽头顶站立了一尊小型青铜人像。他体型修长、突目，双手呈持握姿态，身着斜襟长袍，脚穿云头鞋，头戴双尖冠帽。

神兽背部则是顶尊跪坐人像。铜人像粗眉大眼，上身穿云雷纹长袖对襟短衣，下穿短裙，双臂举于胸前，腰部系带二周，于身前打结。双手似原持一物，头上戴有下小上大的冠，其上形成方台，以顶托上面的铜尊。

再往上则为一件三段式的折肩尊，尊为高瘦体，肩部至颈部有相间的六条垂龙和垂兽造型的立体附饰。

冉宏林介绍，新拼对的两件青铜神像均由相对独立的几个部分二次铸接而成，体量巨大，造型繁复独特。既有古蜀文化的神秘浪漫，又体现出中原文化强烈的影响，再次展示了古蜀文明的辉煌灿烂和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以及三星堆遗址高超的青铜设计和铸造技艺和古蜀人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此外，跨坑成功拼对文物，证明了祭祀区域的几座祭祀坑的形成年代时期相近，对于明确各坑的考古学年代、祭祀区的布局及其性质、古蜀人祭祀形式等研究具有重大学术意义。

【专家解读】

两件重器是人神交流的生动体现

新拼对的两件组合铜器体量巨大、造型繁复，它背后表达了怎样的含义？6月10日，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孙华就此进行了解读。他认为，两件重器刻画的都是古蜀人想象中人和神沟通的场景，古蜀先民的浪漫因此可见一斑。

孙华说，这两件器物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都并非单一的神或者兽或者尊罍等器物，而是把它们组合在了一起，也因此有了特别的表达含义。“铜兽驮跪坐人顶尊铜像，可以看到神兽和人的脸都朝着一个方向，这是朝着天上的神居住的方向进发，而人依靠神兽来完成这段旅程。拜见天神，他们并非空手而去，尊里的酒以及香气就是他们进奉给神的礼物。此外，他们还可能把人王的灵魂也带了过去。神兽头顶的小人像，可能象征的就是人王。”

而铜罍座倒立鸟足顶尊神像，在孙华看来则表现的是神对人的交流。“如果说铜兽驮跪坐人顶尊铜像表现的是从人界往天界上行的姿态，那这件神像表现的则是从天界往下的姿态。”孙华说，这件器物里的倒立鸟足顶尊神像显然是一位神，但它不是天上的大神，而相当于给大神服务的使者。而它像飞天般从天而降，降临到人们送来的器物之上，头上还顶着装酒的铜尊，可能表现的是天上的大神已经享用了人类的进奉，然后让它把空的“酒器”还回来。与此同时，它还带来了神的旨意，也就是授给站在盖顶上衣着华服的小人像至高无上的权利。这位小铜人像手持龙杖，可能就是获得授权的象征。

孙华认为，三星堆这两件组合器物表现的历史信息，和中国古代神化非常吻合。因为在中国古代神化中，天地分开、必须有巫咸巫烛等神职贵族发挥沟通作用。两件组合器物，刻画的恰是这种人和神沟通的场景。

古蜀先民不仅把天地人神之间的沟通进行了浪漫呈现，他们还通过高超的青铜铸造技术制造了体量巨大的青铜器。孙华表示，即使在全世界来看，这两件青铜器也是现有的最大青铜供奉用具，也是最复杂的供奉用具，真正展现了古蜀文明丰富的想象力。

孙华认为，这两件拼合的器物，只是三星堆祭祀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首先要把出土文物进行完整修复，然后才能开始进一步的研究，最终搞清楚三星堆神庙的布局以及宗教礼仪，最终揭示他们的宗教观和宇宙观。”

供图：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海报制作：周桐